香港中文大学与香港社会服务联会合作,进行了一项关于本地晚期照顾的研究,访问20位在过去一年经历丧亲之痛的家庭成员。 他们的分享,揭示照顾病危亲人时所面对的种种挑战,不仅反映出本地晚期照顾的不足之处,也突显了推动「默认照顾计划」(Advance Care Planning, ACP)的迫切性。
今次研究中的受访者经历,大致可分为3个阶段:疾病诊断期、病情恶化期及生命晚期,每个阶段都带来以下不同的需要与困境。
诊断期沟通困难
在诊断期,许多家属表示未能具体了解病情进展及预后。 即使直接询问医生,得到的往往是委婉地回应「难以说准」,令家属无法及早安排,甚至在病人病情严重之际,沟通亦未有改善。 有受访者表示:「病房内没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事,究竟应继续等、先回家、或找其他家人来探望? 我又不敢问,那些医护人员都很忙,不敢骚扰他们。」
另有受访者误以为父亲在院舍时情况稳定,结果错失了与父亲道别的机会,加深哀伤与遗憾。 他说:「直至现在我仍在想,应可处理得好些。」可见医护前线团队含糊的表达、未有即时交流信息,都令到家属束手无策。
恶化期支持不足
面对亲人病情恶化,家属往往感到措手不及。 一位照顾患有脑退化症父亲的受访者说:「我们并非医疗专业,不懂如何判别情况,是否需要送院? 病人是否危险?」她曾在父亲拒绝进食之时,仍照样给他注射胰岛素,导致父亲血糖过低险些送命,事后医护人员的指摘令她深感内疚。
另一位受访者分享类近经验:「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爸爸患的这种疾病,但只有我一个人负责照顾,他刚插胃喉时,病情有什么转变也会很担心,其实我不想送他去医院,因为每次在急症室轮候要等10个小时以上,但我不懂得处理,只能不断送他去医院。」许多受访者亦表示,不知道有需要时可向谁求助。
在病情恶化期,照顾者的压力最为沉重,支持缺口更加明显。 有受访者表示,在家人晚期极之需要个人护理支持时,要慌忙找老人院安排住宿,认为医院不负责任。 其中一位受访者说:「老人家住院期间长期卧床及被约束,令他『手软脚软』,然后就被仓卒送出院。 有为我们想过吗?”
晚期 徨徨迷惘
到了患者的生命晚期,家属面对治疗选择时更感到迷惘。 有受访者分享:「妈妈的癌症扩散,整日迷迷糊糊,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对她最好,所以大家投票,最后决定给她插鼻胃喉。」但事后才发现这治疗并未能为母亲添福或添寿,因为患者缺乏对晚期照顾意愿的表达机会,所以家属只可在缺乏指引下作出决定。
另一位受访者忆述他患有晚期肾衰竭的太太接受急救的经历:「在急症室时,我已不想(抢救),虽然救到,我觉得她很辛苦,张开嘴巴但完全没反应。 第二次就救不回了…… 做了心外压半个小时,医生跟我说她已经走了,然后不足一小时内她就被送到殓房。 前后(两次抢救)只相差15天,有什么分别?」这段经历他至今仍难以释怀。
以上分享揭示了晚期照顾中,家属面对信息不清、支持不足及缺乏准备的情况; 相反,亦有一些受访者感恩遇到一些社福机构,提供跨医疗专业的家居支持、及时的医疗设备租借服务,更为患者及家属提供心理辅导,以及得到转介至纾缓科跟进,还有朋辈自助小组的相互扶持,这些都令他们相对较少徨。
急须政策支持
要让病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得到尊严与舒适,协助他们及早规划是不可或缺的前期工夫,「默认照顾计划」(ACP)是让病患者、家属与医疗团队共同讨论未来照顾安排的过程。 透过预早充分的沟通,ACP能够让照顾安排更贴近患者本人的意愿、减少晚期照顾的混乱与纷争、减轻家属的决策负担与遗憾,以及促进医疗团队与家属之间的信任。
然而,目前香港的ACP推行仍处于起步阶段,未有制度支持、专业培训与公众教育。 我们需要更多政策支持,以及医疗与社福机构的积极参与,让ACP成为照顾文化的一部分。
死亡是生命过程的一部分,没有人能幸免。 既然我们会为新生命的诞生作准备,是否也应在生命画上句号前作好安排? 「默认照顾计划」是陪伴患者及家属走过这可一不可再的旅程,实践社会对生命的尊重。